旅行,其實是一種最錯綜複雜的自我縱情,最理想的情況是為旅行本身而旅行,而當目標達成時,旅行也就死了。
讀完了 柯林‧施伯龍(Colin Thubron) 的《深入賽普勒斯》(Journey Into Cyprus) 後,我有兩個體悟,一是我旅行時永遠也無法做到像他那樣,二是我永遠也搞不清楚賽普勒斯如鋼絲球般混亂的歷史。
1972 年的春夏,柯林‧施伯龍決定要走遍賽普勒斯島,他的這個舉動對於路上與他相遇的賽普勒斯老百姓來說,滿是不解,他們想不通一個人好好地為什麼有車不坐,幹嘛費勁走路。對我來說,我完全可以體會藉由雙腳移動的速度來拜訪一個地方的美妙與痛苦。但我做不到像他那樣為了追逐歷史真相上山下海,為了解賽普勒斯的銅礦事業,不惜爬進時有坍崩風險,黑漆漆的礦坑通道裡。我也無法像他那樣僅是為了一睹因地震沉於海底的古城,毫無潛水經驗就深入海底。
更別說沿途隨意睡在蟲蛇出沒的草叢、豬窩裡,爬進各種古墓與山洞中等等。柯林‧施伯龍的《深入賽普勒斯》讓我意識我不是探險家的料,至少我一個人時無法,我沒有那麼大的膽量與勇氣。而我也不得不承認,儘管在路上,我少有跟英國背包客合拍的時候,但歷史上英國確實是一個專門出大探險家與出色旅行作家的地方。
同樣是海島,賽普勒斯的歷史比台灣複雜太多了。數千年來在腓尼基人、亞該亞人、希臘人、波斯人、威尼斯人等不同民族的入侵之下,使得賽普勒斯的歷史與文化難以三言兩語說清楚。最好的代表就是有關女神阿芙洛蒂(維納斯) 崇拜的演變。
眾神時代,傳說美之女神阿芙洛蒂誕生於賽普勒斯帕佛斯海岸的白色泡沫之中。爾後阿芙洛蒂的崇拜就在島上盛行了起來。當東正教信仰主導了賽普勒斯之後,柯林‧施伯龍發現,原本的阿芙洛蒂女神形象輕易地就搖身一變成為聖母瑪利亞。而若往回追逤,在阿芙洛蒂信仰出現之前,也早有一個與之相似的形象存在。
《深入賽普勒斯》所揭露的一個關於信仰與文化的事實就是,一個地方的新舊文化往往相交相容,互取所需,因而順理成章地為當地居民所接受(就像佛教中的觀音菩薩到了宋代改以女性形象出現)。讀柯林‧施伯龍的《深入賽普勒斯》另一個讓我對賽普勒斯印象深刻的地方就是那是一個歷史遺跡與廢墟無處不在的島,在那裡仿佛隨手地上撿起的一塊瓦片與瓷磚都有上千年的歷史。但不管該島有多豐富的歷史文化,對於生活在那裡的居民而言,歷史遺跡的貢獻僅有一個,那就是為建築提供建材。因而,在一個賽普勒斯的農民家裡的看到一塊羅馬時代的石柱或磁磚支撐著他那家徒四壁的簡陋宅子 ,一點也不突兀。
這位女神的複 雜 — — 兼具母親、守護女神、辣手催命者的身分,站在亞洲與歐洲之間的中途,令人很直覺地推論出:其實,那就是賽普勒斯本身的錯綜複雜。種族、神明、理念等各種方面的交流與混合,在在貼切地表出她的每一面。
柯林‧施伯龍的寫作風格讓我聯想到保羅‧索魯,接繼讀完保羅‧索魯的《赫丘力士之柱》與柯林‧施伯龍的《深入賽普勒斯》後,我也有了想要環遊地中海的念頭。但從 2020 到 2021 ,旅行被 Covid-19 狠狠地掐住了脖子 ,動彈不得。僅願我們能盡快脫離 Covid-19 的魔掌,再度航行出發。